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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三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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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三酒

王文靜摟著小顯,想要應聲,但心臟突然‘砰’地一下,像是什麽東西沖破了障礙,突然被驚醒了過來。一剎那股力量便在她身體中流竄起來。一開始只是小小的,一股寒流,可漸漸,越來越大,越來越冷。她甚至感覺到自己的思緒都被凍結,而唯一鮮活、炙熱的,只有騰騰的殺意。

殺死他。

她眼眸轉動,凝視著懷裏小顯的側顏。

白凈、清瘦、而弱小。帶著一點點稚氣。

殺死他!

甬道出口陶姜負手站著,註視著不遠處的小院。時不時能看到王文靜進進出出的,小顯跟在其身後。而此時,兩個人都不動了,只在院中相擁矗立。看著只是別久重逢的親人,在感嘆著分離的時光,但漸漸,有微光從半跪著的身影上冒出來。那騰騰的光亮像是有生命 ,突地蓬勃而出。

一向冷靜的陶姜,雙手不自覺地握緊,甚至還向前走了一步。

身後響起腳步聲,他都沒有回頭。

但隨後那些光不知道為什麽,突然黯淡下去,收歸到軀體之中……兩個相擁的人影分開了,仿佛沒有任何事發生。

陶姜無法抑制地露出了怒容,猛然回頭,看向身後的來人。發現是張三酒之後,他不動聲色地收斂了表情“兩人竟然是姐弟。實在意外。想不想上天開的一個玩笑?”語氣十分輕松,似乎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“若真是不舍得殺,執事可要失望了。在向寶這件事上,執事一路不加阻攔,連鑒別式都不來,分明是想撇清幹系,想必是盼著我得手,到時候再判我一個大不諱。一舉兩得。說起來,和我相比,他應該更不想元祖再世。畢竟權柄已經在手中握了多年……這次元祖若真醒過來,執事這位子來得名不正言不順,已是冒了大忌,恐怕連整個大姓都要被牽連。”

張三酒顯然也對院中的發展感到意外。她沒有理會陶姜,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麽。罷了只回了一句“執事如何不正統?”看了陶姜一眼,便冷漠地轉身離開了。

半天之後王文靜才離開拘禁小顯的院子回去。

此時已是半夜裏。走了好遠回頭,還能看到小顯隔著籬笆望著這邊的身影。她用力揮揮手,小顯拖拖拉拉的轉身回到屋中去。

走到沒人的地方,王文靜終於撐不住,半跪下來,她身上無數的光亮,奮不顧身地想沖向小院去將小顯吞噬,唯一束縛它們的是D留下的那層防衛程序,它把所有的微光緊緊地束縛回她身上。兩股力量直在爭鬥。讓她整個人像是要被撕裂一樣痛苦。

她緩了一口氣,掙紮著走進甬道。

離小院越遠,她身上的所有能量便越平緩冷靜。

從穿山而過的甬道出來後,那種痛苦終於消失了。

回去時,侍人說陶姜在書房,但她過去,卻不見人。侍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。陶姜的書房大得驚人,成排的書籍、竹簡,寬大的書桌上,雜亂地擺著許多書冊。那本王文靜曾經見過的周一寶的筆記本也在其中。

她走過去隨手翻了翻,發現除了這個筆記本之外,還有一張手繪的地圖。因為王文靜對這世界一無所知,所以並不知道這地圖繪制的是哪裏。

但是很快她在地圖的左下角找到了“神仙冢”三個字。可周圍並沒有標出‘祈城’。也並沒有任何城鎮地標,反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漩渦與數字編號。

神仙冢在三四個小漩渦附近,陶姜在一個小漩渦上做了標註。大概這個漩渦就是他進入的入口。而另一個漩渦寫明是‘三關’下面補註了‘靈力錯亂可通達’的字樣,大概就是王文靜進入三關之後又轉入神仙冢的入口。

這張地圖上,有無數個大大小小的漩渦,有一些已經被標註出來,有一些被反覆更改,有一些還是未知沒有任何文字說明。

最後,她看到了那個最大的漩渦。漩渦上面畫了一個X,大概是標註不可進入的意思。旁邊註文只寫了兩個字“星淵”

王文靜摩挲著這張地圖,發現它並不是一揮而就,許多漩渦的筆墨已經很久遠,但註文卻是新筆記。可見繪制這地圖的人,並沒有標註過,上面所有的文字都是後來的人寫上去的。

“這是靈圖。可去往未名之地。當年周一寶親手繪制,我後來去過幾處尋找那把劍,所以又添了些註文。”陶姜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,但對於她在這裏翻看,似乎並不在意。

“什麽是未名之地?”

“比如神仙冢這樣獨立於世的所在。”陶姜說“這地圖上是周一寶去過的地方。”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,對這些並無興趣,只問王文靜:“今日如何?你什麽時候動手。”仿佛什麽也不知道。

王文靜說不清心裏的情緒:“他現在已經是元祖嗎?”

“什麽叫現在已經是?”陶姜反問“他生來就是元祖。等元祖醒過來時,做為這孩子的一生,只是他的一場夢而已。就像你一樣,你曾經是王文靜,但是最終決定成為周一寶,承其意志,繼續她沒有完成的事。他也會這麽做。”

王文靜沈默片刻,追問:“歷代的元祖,都是時候覺醒的?”

“有一些生來就醒著,有一些幾十年才會醒。覺醒之前,會有征兆,比如長時間地恍神,夢游之類。”陶姜語氣平靜似乎在討論的只是一件很微小的事情“就算他不覺醒,只要他活得越久,就會懂得越多,要殺他就會越難。你想要達成的事,就更不可能做到。所有的犧牲,也只是一場空。”

見她覺得靈圖有趣,讓她拿回去看。

王文靜心煩意亂,胡亂應付了幾句,找著靈圖便回自己院中去了,一夜幾乎沒怎麽睡,她根本睡不著。

殺了小顯真的是唯一的選擇,可殺了他之後呢?

同時她又覺得有無數個疑問。總覺得整件事中有什麽錯漏之處。

甚至想到神仙冢。

周一寶在那裏呆了那麽久,為什麽一直關註著那些莫明其妙的案子?

這裏頭到底有什麽事那麽重要,是她冒著險也要非查明白不可的?她到底發現了什麽為什麽懷疑這些案子很重要?

天一亮她便起身往關小顯的地方。

但越是走近,她步子便越慢。經過一個搭在兩座山峰之間的石橋時,她停了下來,過了橋便是甬道了。這裏像是一個分界點,只要再往前,那種撕裂的痛苦又會重現,她要萬分地克制,身上的能量才能呆在原處不去傷害小顯。

她不知道這種能量是什麽,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見到小顯太過緊張激動,但是和小顯呆得越久,那種悸動就越強悍,就好像是什麽東西發現了獵物,帶著撕碎對方的瘋狂念頭正在慢慢地蘇醒過來。

停在橋上,她站了良久,要邁步走向甬道時,發現在橋墩處有個石碑,上書“星淵”,這兩個字她在靈圖上看到過。但這個地方看著十分尋常,從橋上向下看,除了霧什麽也沒有。而遠處是島外浩瀚的碧藍海洋。

“星淵下據說是沒有底的。”突然一個聲音響起。

王文靜轉頭,是張三酒。她站在橋上衣決飄飄,發舞如海藻。

“怎麽會沒有底。”王文靜伸頭又看看,鶴島本在海上,星淵所在的地方是海島的邊緣,從高空俯視,囚禁著小顯的院子更像是一個附島,鏈接附島與主島的橋下頂多不過是海溝而已。

張三酒仿佛覺得她有趣,對她招招手。看著並沒有惡意。

王文靜過去,她拉王文靜站在自己的位子,然後雙手飛快地結了個印,慢慢的,王文靜看到橋下的霧漸漸變得稀薄,可露出來的並不是海水,而是星空,就好像是天空的倒影,星辰閃耀著如夢似幻。張三酒指著一處叫她“看那邊。”

一開始王文靜以為是個黑點,等看清楚,才發現是人……遠到看不清細節,但人形清晰可見,那身姿仿佛是向著星淵中閃耀的星辰而去。

“這星淵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,勝傳此處是得道升仙之所,當時的執事決定,每百年派遣三名弟子去一探究竟。據如今已經延續好幾百的年了。”她指指最大、看上去離這裏最近的黑色身影“這是第四批人,你要是看得夠久,就會發現,他的們是在動的,有時候他們還會回頭看向橋上。似乎在大喊。但這個簡單動作,得花上幾年才完成。”

“他們沒死?”王文靜震驚。

張三酒搖頭“沒有。他們每年都在下沈,第一批人已經看不見了,但還有第二批人,第三批人……最下面的那批人得到的信息會由這些人梯,一層一層從裏往外上傳,每百年,我們都能收到來自最沈處的信息片段。有時候只是一個字。”她收回目光,看向王文靜“每做一件事,必然會犧牲很多人。但只要每個人都完成自己該做的事,呆在自己該在的位子上,做自己該做的事,最終就一定會有所收獲,甚至得到最終的勝利。你懂我說的話嗎?”

王文靜心跳急促,看著張三酒那張似曾相識的臉,突然想起來,張三酒像誰……

是周一寶……她臉上五官沒有一處與周一寶一樣,但卻隱隱約約地露出其神韻。

王文靜摸摸自己的臉,她的臉正漸漸與曾經的自己相似起來,她認為,這是因為意識體中有外貌特征,只要她的意識體在新的身軀中呆得越久,那外貌的變化就會開始外顯,越來越趨向於她真實的樣子,漸漸改變身軀的容貌。可……她自己卻是越來越像王文靜……而不是照片裏的周一寶。

王文靜頭一次有這樣一個想法……會不會,自己根本不是周一寶。

似乎從一開始,也沒有任何實據指明,她自己就是周一寶。

也許黎錚在一開始就搞錯了,他從最後的樂園中喚醒的根本就是錯的對象。

也許出了別的差錯。

那自己會是誰?在整件事中又充當什麽樣的角色?

為什麽那把劍會與自己結成一體?為什麽自己在遇到X的意識體時,身上的一切數據會產生這麽大的異常波動?就好像她是為了殺死X才存在,就好像她……

她就是那把唯一能殺死X的武器…………

王文靜頭一次這樣疑惑。而這個疑惑,幾乎能推翻她所有的設想,也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震撼。

所以,自己不是周一寶……只是帶著她意識特征的一把武器而已嗎?

會是這樣嗎?

但只是片刻,那些繁亂的心緒又平靜下去。

王文靜看向面前的張三酒,也許……那只是一張很像的臉而已。

在世上,有很多長得相像的人,這並不出奇。何況這世界只有五十萬人類意識,卻滋生出這麽多的人口,必然很多人用著同樣的意識本體做為覆制源,它們被抹去不必要的數據,最終因為不同的生活經歷,成為各色各樣,三觀完全不同的人生活在各處。

最終,她到底是一個長得很像周一寶的人,或者她所擁有的意識是周一寶的原始數據為覆制源又有什麽關系呢?

甚至自己是不是周一寶,又有什麽關系?

承其志,忠其道,完成自己想做的事,才是她王文靜來到這裏的初衷。她不是想成為誰,才來的,她只是盡力地去做對的事、必須要做的事。

她深深地吐出一濁氣,從來沒有覺得像現在這樣頭清目明。

張三酒出現在這裏來見她,代表的也許是張三酒自己,也許是現執事,但不論是誰,他們在元祖再世這修的事上,和陶姜抱著相同的立場。都是來敦促她殺人的。

沒有人希望元祖活下去。這是顯而易見的現實。“那你們為什麽要到處清殺周一寶轉世呢?”放任她,等著她去殺掉元祖,不就好了嗎?

“保護元祖,清殺周一寶,是鶴島方士必須要盡職去做的事。”張三酒冷聲說。她腰上的腰牌散發著詭異的光芒。

王文靜看向那塊腰牌,突地有些明白。

所有人都是不自由的。

不論是真實世界的,還是這裏的。得到腰牌,便結成契約,腰牌給他們力量,卻也是一種束縛。

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那一塊腰牌。這塊腰牌帶代表著她要保衛再世的元祖。她意動,將腰牌一把扯下來,丟向橋下。

但不過片刻,它又原封不動地出現在她腰間,隨著風微微擺動,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。

張三酒並不意外。這是所有意識到腰牌全部作用的人,都會做的一件事。

“如果違反自己的職責會怎麽樣?”王文靜問。

張三酒沒有回答。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突然問:“你知道周家叛變嗎?”

王文靜搖頭。

“不守職責會有什麽下場,周家就是最好的例子。”張三酒說完卻沒有停,而是繼續道:“周家受罰,周一寶退守神仙冢等待所謂的‘回傳’。等了很久,回傳都沒有發生。一開始她以為回傳根本沒有被啟動。後來卻想明白了。回傳不是沒有發生……只是他們永遠被困住了而已。”

她說到這裏,沒有再繼續。

但王文靜卻明白了她意思。

所有人都被下載到了基地,也包括周一寶。

但所有人也都留在這裏,自然也包括周一寶。

張三酒是暗示王文靜,周一寶不只有被下載的那一個。還有活在這裏的這一個。

王文靜心跳得太快,只盯著張三酒,想從她臉上看出些情緒端倪。

所以,自己與她,其實都是一個意識體,只是在當時兩個意識體有了不一樣的未來?

在她的審視下,張三酒只是平靜地站在那裏,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。她沈聲說著:“這一切可能超乎你的想像。我曾經受過重傷,沒有了許多記憶,對所有事也有很多不解之處,所以無法給你任何解答,但我想說的是,不要忘記自己的職責,和應該要做的事。每一個犧牲都是必須的。”

她雖然沒有任何明確地用詞,似乎每一句都只是讓王文靜做好玉牌賦予的職責,告訴她違背職責會有什麽下場,可也每一句都在提醒著王文靜,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。

說完這些,她深深地看了王文靜一眼,便轉身離開了。

所有的犧牲都是必須的。王文靜重覆這句話。只是‘必須的’,它也許毫無意義,也許不值得,但是,既然這樣,一定要去完成,只為了‘可能會’到來的成功。

她望著張三酒的背影,對方即不是長得像而已,也不是什麽覆制的意識體,她就是周一寶本人。在很早以前,周一寶就意識到了這個世界真正的問題,並不是一個X那麽簡單。所以她才會出現在鶴島成為執事弟子,一人之下萬人之上。

現在只要小顯一死,她身為執事弟子,有很大的可能穩往局面讓事情朝好的方向發展。

但最終……是她王文靜站在這裏……由她王文靜做最後的一件事……殺死小顯。

她走過那麽多路,下了那麽多決心,受了那麽多苦……她想,自己有權利決定,用什麽方式解決這一切。

王文靜深深吸了口氣,快步走向小院。隨著走近全身劇痛不已,但她面目平靜,並不露出端倪。

小顯蹲在門口,盯著來路,見到她進來,喜悅不已,但蹲得太久一下竟站不起來,栽倒在地上。守門的抱怨“你管管他,我半夜猛不丁地回頭看到他幽幽盯著這邊,沒把我嚇出個好歹來。”

小顯怕她怪自己不睡覺,結結巴巴的辯解“我……我睡不著。反正也睡不著就在外面站了一會兒。”

王文靜沒有怪他,帶著他回到屋裏,默不出聲地陪他吃早飯。

小顯邊吃邊時不時地偷看她,見她神色凝重,非常忐忑。大口大口地吃完,乖乖放下碗筷“阿姐是不是有話要說?”

“我有一件事,要告訴你。”王文靜知道自己應該看著他說話,但她卻沒有這樣的勇氣,直到她把事情說完,小顯都沒有應聲。

他茫然坐著,似乎很難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。

明明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,明明自己一件壞事也沒有做過,為什麽卻是最壞的人?

但他只是輕聲說“那……實在沒辦法的話……阿姐你就殺了我吧……”他眼睛紅著,看向王文靜,很努力地想要笑一笑,告訴她自己不害怕“沒關系的。”

王文靜摸摸他的頭,堅定了決心,起身幫他收拾行李。

“阿姐,我們要去哪裏嗎?”

“去查清楚一切再決定怎麽做。”

周一寶在沒有受傷失去記憶前,一直在追查那些舊案,那麽那些舊案之中一定有很關鍵的線索,這些線索重要到,她不顧一切外在的壓力,都堅持要去尋找答案。

“去哪裏查呀?”小顯抹掉眼淚。

哪裏?王文靜手上沒有停。快速把小顯的衣服塞到包裹裏——周一寶當時從哪裏找到這些案件的資料,答案只有一個,那些漩渦中的某一處。

這也是必然的吧,X將真實世界做了完整的備份,也就意味著所有發生過的事,此時仍然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。而這個儲存著備份世界原始數據的地點,一定在周一寶繪制的靈圖上。

而既然她王文靜能進神仙冢,那也就一定能進每一個周一寶去過的地方,從周一寶找到過答案的資料中,再次找出真相。

“我不死掉,真的沒關系嗎?”小顯即高興又緊張“阿姐會不會有事?阿姐會不會受傷?”他忐忑難安,站在原地,突然害怕起來,腦海裏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——我會不會變得很壞很壞,殺掉阿姐?

光是這個想法,都令他感到恐懼。小顯怎麽能傷害阿姐呢?阿姐對小顯是最好最好的。

他握著拳頭,暗暗決定,如果自己想要傷害阿姐的話,就殺死自己。

小顯別害怕。他對自己說。

這文沒多長,可能沒V就完結了。尾巴的地方比較難寫,速度會慢一點。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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